1983年9月的一天，章含之在院子里忙完回到书房，发现丈夫乔冠华正呆呆地盯着面前的瓷杯，正当章含之要开口询问的时候，乔冠华忽然回过神来，端着瓷杯走进了洗手间。

听到乔冠华在洗手间冲洗瓷杯的声音，章含之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大声询问怎么了，乔冠华端了一杯清水走出来，笑了笑说没事。

乔冠华越是这样说，章含之越是感到丈夫有事情瞒着自己，再三追问之下，乔冠华猛然咳嗽起来，将痰吐进了瓷杯，然后迅速捂住了盖子。章含之迅速上前察看，瓷杯中满是带有鲜血的痰，让章含之顿时感觉天旋地转。

“大概是肺结核犯了，没事。”见章含之失魂落魄的模样，乔冠华强打精神安慰道。章含之缓过神来后，果断要求立刻去医院，但乔冠华坚决不肯，一定要等到第二天再去。

当天晚上，乔冠华让章含之躺在自己身边，紧紧握着章含之的手不肯松开。乔冠华似乎已经预感到，这一次自己离开家，恐怕再也回不来了，心中万般想要和妻子说的话，却不知道从何说起。

乔冠华一声声的轻叹，让章含之愈发慌乱，她生怕这是和爱人在家里单独相处的最后一个晚上。

第二天一早，章含之陪着乔冠华住进了医院。尽管病情已经十分危急，乔冠华还在向章含之交待手上没有完成的工作。看到丈夫对生活如此渴望，章含之只能强忍着泪水，争分夺秒赶在丈夫离世前完成他的心愿。

许多老友听说乔冠华病重，纷纷赶来探望。见到夏衍之后，乔冠华拉着他抢先开口：“两次。1958年，我就说过‘留取丹心照汗青’。1968年，你进去了。我没有更多要说，还是这两句话，‘人生自古谁无死，留取丹心照汗青’。”

这段完整的话，成为乔冠华留在这世上最后的遗言。

中秋节这一天，章含之托人买回来两块月饼，此时乔冠华已经长时间深陷昏迷，偶尔才会醒来一次。凌晨三点多钟，章含之正趴在病床边昏昏欲睡，忽然感觉有人在抚摸自己的头发，章含之猛然抬头，发现乔冠华醒了过来，嘴唇微微颤动似乎要说些什么。

章含之赶紧给乔冠华擦脸，喂他喝了几口水，又将买来的月饼切成两半，强颜欢笑请乔冠华尝尝，然后将月饼递到了乔冠华的唇边。乔冠华轻轻动了动嘴唇，点了点头，表示自己尝过了，示意章含之也一起吃。

章含之在乔冠华刚刚碰过的地方咬了一小口，顿时感觉喉咙被堵住，怎么都咽不下去。

天亮之后，乔冠华忽然清醒过来，指了指窗外，微笑着和章含之打招呼。章含之以为乔冠华病情好转，手忙脚乱地冲了一杯蛋白水，扶着乔冠华一口一口喂到他的嘴里，还问他感觉怎么样。

乔冠华喝了六七口之后，嘴上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，眼睛也闭上了，章含之急忙按响了床边的警铃。看着一群医务人员在乔冠华身边忙碌，章含之的思维仿佛凝固了，依稀记得自己趴在乔冠华的身上大哭，然后被人架出了病房，然后就回了家。

早在乔冠华病重的时候，章含之就准备好了两瓶安眠药，躺在床上，章含之握着两瓶药，心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让她赶快吃下，这样一了百了。许是章含之真就命不该绝，杜修贤听说乔冠华病逝的消息后，立刻赶来看望章含之。

一进门，杜修贤就发现有些不对劲，赶忙冲到章含之的房间。只见章含之躺在床上，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，杜修贤轻声呼唤了两声，章含之见杜修贤来了，当场大哭起来。

哭了好一阵之后，杜修贤忽然问章含之在想什么，章含之哭着说老爷走了，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。杜修贤当即热血冲顶，指着章含之一顿痛骂，这一骂，将章含之彻底骂醒了。

乔冠华走了，可后面的丧事却一言难尽。在乔冠华逝世半年多以前，中央曾派人找他谈话，说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，还征求了乔冠华对工作的意见，但在后事的安排上，有些人还是一再想要压低规格。

对于这一场争议，章含之早已经感觉麻木，她不明白乔冠华已经作古，那些人为何还要百般刁难。在有关领导征求章含之的意见时，章含之淡淡回应了一句：“乔冠华的一生无需他人在身后评说，历史和人民是最好的见证。”

为了彻底平息这一场争议，章含之主动向中央提出了三条要求：取消官方的遗体告别仪式；不登报公告死讯；骨灰不存八宝山，自己保存。中央得知章含之的意愿后，对章含之表示了尊重。

曾有好心人劝说章含之，报纸还是要登的，毕竟对她今后有利。章含之毫不犹豫回绝了好友的心意，当年她和乔冠华结婚的时候，就面临着许多的流言蜚语，二人畅想他们都是普通人，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烦恼，如今乔冠华已经离去，她也不需要“高干遗孀”的头衔，来让自己的余生过得有那么一些与众不同。

一个月后，乔冠华的遗体告别仪式在北京医院举行，600多位各界好友自愿前来为乔冠华送行。告别仪式之后，章含之和亲友护送遗体去八宝山火化，三天之后，章含之取回骨灰安放卧室。

1984年，章含之来到乔冠华的家乡，希望能够解决乔冠华的最后归宿问题。当地政府安排已经退居二线的老领导露了一下面，章含之觉察到当地的态度后，干脆没有提乔冠华安葬故乡的事情。

次年春节刚过，章含之在老友的帮助下，找到了苏州吴县县委书记。听说章含之想让乔冠华安葬于吴县东山，县委书记满口答应，还亲自带着章含之选墓地。就这样，乔冠华被安葬于有山有水的太湖边。

多年过去，随着人们的思想逐渐解放，乔冠华故乡人民呼吁将乔冠华墓迁回故里。这一要求虽然合乎常理，但有违人情，毕竟吴县领导在当时特殊的背景下，顶着压力才将乔冠华安葬。

经过和章含之等多方协调，大家达成了将乔冠华墓迁回故里，同时保留吴县乔冠华墓的共识。

2002年，上海福寿园向章含之提出，在该院建立一座乔冠华陵墓的建议，当时章含之对于每年前往太湖祭扫已经感到力不从心，再加上她也想百年之后和乔冠华合葬于上海，因此采纳了福寿园的建议。

2008年，乔冠华和龚澎的女儿萌生了将父母合葬的想法，在征得章含之同意后，乔冠华的单穴墓被保留，在不远处又新立了一座墓，成为乔冠华和龚澎的合葬墓。

乔冠华生前在外交事业的道路上，创下了众多传奇故事，身后又因四处墓葬，留下了新的传奇故事。

参考文献：

[1]王媛媛.牵手风雨中——乔冠华与章含之的情感之旅[J].党史纵横,2005,(03):17-22.

[2]罗银胜.乔冠华在弥留之际[J].领导文萃,2007,(01):110-114.

[3]李香枝编著. 十年乔木锁寒枝 乔冠华与章含之的情爱世界. 北京：东方出版社, 2009.04.

[4]章含之著. 跨过厚厚的大红门. 上海：文汇出版社, 2002.06.